2016年9月1日

行過死蔭的幽谷:<我發瘋的那段日子:抗NMDA受體腦炎倖存者自傳>讀後


蘇珊娜卡哈蘭一個荳蔻年華的女孩,某日她發現自己的手臂出現一個疑似蟲咬的傷口,她認為是房間裡出現了臭蟲。經過清潔公司處理,清潔公司並向她保證她的房間絕對沒有臭蟲,這個女孩仍然無法釋懷。疑心是一個小小的種子,它逐漸發芽成陰影,而臭蟲的陰影如同水面漣漪般擴散,女孩生活的秩序走向解離,原有的自我正在消失,另一個陌生人要占有這個身體,生活碎裂成癲狂與躁動。很難以相信的,一個原本正常的女孩,在極短的時間內走向瘋狂。

 幸運地,蘇珊娜卡哈蘭在家人與醫護鍥而不捨的努力下,終於找出導致她走向瘋狂的病因「抗NMDA受體腦炎」。而她最終康復了。這段發瘋的日子對蘇珊娜卡哈蘭而言宛若走過死蔭的幽谷,而她也勇敢地回溯她這段行過的死蔭的幽谷。事實上康復後的卡哈蘭對那段瘋狂時光,除了知道自己曾經瘋了外,她幾乎已不復印象。不過她還是透過殘存的片段記憶、那段期間自己留下的錯落殘簡、父母筆記、錄影紀錄、醫護等訪談,她完成這部曲折的、宛若小說般的報導,同時也是自傳,記錄了她的自我消失的那段時間。

在這本書我發瘋的那段日子:抗NMDA受體腦炎倖存者自傳>裡首次描寫這罕見疾病從發病到康復的始末。或許它並非那麼罕見,很可能它也已經存在許久了。只是它形之於外的病徵容易讓人們誤判,<大法師>這部經典恐怖片裡那位被附身的小女孩,諸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就類似「抗NMDA受體腦炎」病人發作的過程。因此這些被誤判的病人,將可能只能在精神病院被束縛著度過殘生,而永遠得不到治療與康復的機會。

人腦是最為複雜的器官,也是我們所知最少的器官,而我們的意識卻完全是大腦的產物,包括我們的情感、欲望、夢想等等,甚至我們的所聽、所見、所聞,也是大腦對於感官接收的訊號進行分析後所執行的解釋,我們看見的世界其實是由大腦建構出來的世界。因此我們是怎樣的人也都是由大腦所決定。可以說「我」的存在本質,完全是由大腦的電化學反應所建構出的。因此任何對於大腦的傷害都可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當人體免疫系統出現異常把大腦視為外來物而加以攻擊時,正常的腦神經元的電化學反應自然失靈或出現異常,原來的「我」就可能消失,另一個陌生的「我」佔據了身體,此時外界將可能認為「我」瘋了,或者「我」被其他什麼附身了。這樣的「我」多半只能在精神病院裡度過殘生。而這是蘇珊娜卡哈蘭這本自傳的重要意義。當人們愈了解這樣的疾病,也就能對病人進行並仔細的檢查,誤判病因的可能性自然減少,如此也才可能給予病人正確的治療,畢竟「抗NMDA受體腦炎」的康愈率還是很高的。這是卡哈蘭以其不幸經驗所給予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

從另一個觀點來看,大腦疾病所引發的病人性格驟變,甚至變成另外一個人,其實間接說明了生命的物質性本質。生命或許是這個宇宙間最複雜的一種現象,然而生命的每個程序、步驟都不會違反任何物理學、化學的定律,生命遵循著這些規範,因此生命是一種自然的過程。生命的起源、演化和表現,包括我們人類,都受到支配無生命過程的相同規律所支配著。()而大腦神經元的電化學反應屬於這些規律的一部分,它形塑了我們個體的一切,包括心智或意識在內。因此我們的心智或意識也遵循著這一切物質性規則。

因此,這個世界無疑是一個物質性的世界。心靈,仍然是各種物質性規範所構成。


註:語出克里斯坦.德.杜維(Christian de Duve)所著<生命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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