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4日

一個19世紀的台灣通的冒險歲月:歷險福爾摩沙讀後





必麒麟堪稱是19世紀的台灣通,從這本回憶他在台灣冒險生活的回憶錄「歷險福爾摩沙」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這個集水手、冒險家、商人於一身蘇格蘭人,確實熱愛這顆西太平洋上的璀璨明珠。然而身為19世紀的英國人,必麒麟的價值觀和當時歐洲殖民者並沒有太大差異,白種人的固有偏見是存在的,然而在偏見之外也存在更多的洞見。透過必麒麟的眼睛,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真實的台灣,我們不熟知的那一面,一個19世紀外國人眼中的台灣。

「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云云。這是我們耳孰能詳的台灣開拓史。不過歷史總由具有發言權者所壟斷,而這是漢人書寫的台灣史。必麒麟為我們展示的是另一個台灣。必麒麟並非那種坐在辦公室咬文嚼字之輩,他精通福佬話、官話,也識得漢字,讀過四書五經,以當時天朝標準,他是個「進化的蠻子」。而他也以他語言的優勢深入台灣民間,結交各路人等,甚至深入當時在清朝官方勢力所不能及的原住民部落。所謂化外之地。台灣原住民部族勇武善戰,且有獵人頭之習,深入原住民部落探險,其實是冒著一定程度的生命風險。不過必麒麟那種深刻流在血液中的冒險家精神,卻驅使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台灣島內各個不同的部族中。神奇地,他和當時這些質樸、純真的「野蠻人」卻也屢屢結成好友,一些平埔族部族甚至把他視為「紅毛親戚」,認為他是遠在17世紀時曾經統治過台灣的紅毛荷蘭人的後代。兩百年過去了,平埔族依然懷念荷蘭人,那些荷蘭人是平埔族的好朋友,是台灣原住民的白皮膚的「紅毛親戚」。

荷人治台在對待原住民上基本上類似共主與諸侯的關係,荷蘭人基本上也承認原住民的土地所有權。而不可否認,漢民族拓墾台灣始終以驅趕、強占甚至欺騙原住民土地為手段,這是我們必須要承認的事實,一頁台灣拓殖史其實是斑斑血淚史。這或許是平埔族人懷念荷蘭人的原因。

接續荷人治台的無論是鄭氏政權或清帝國在必麒麟的評價中則遠不如荷蘭人。必麒麟認為鄭成功只是一個殘忍的海盜,不僅治下殘酷,他攻下台灣後更大舉屠殺天主教徒與基督教徒,毫無文明人的舉措;而滿大人的政權依必麒麟的觀察與周旋經驗更只是一群落後自滿的假道學之徒組成,這兩者必麒麟的評價上除了不如荷蘭人外同樣也不如後來的日本人統治。必麒麟寫這本書時,清日甲午戰爭已結束,並簽下馬關條約割讓台灣。必麒麟認為「台灣未來在公正、穩定的政府」領導下必定能走上現代化之路。必麒麟的看法有他歐洲殖民者文化上的優越感作祟,因此評價上抬高荷人政權與當時已然西化的日本政權是自然之事。然而在他書中描述的清朝官吏的種種怪現狀,我們同樣也可看出中國之所以淪為次殖民地、天朝顏面盡掃於地的原因了。

清朝對於如何統治台灣始終是不重視的,台灣的物產、資源也因此很廉價地被運離台灣。樟腦是當時台灣重要的外銷物資,許多歐美商行在台經營樟腦的買賣生意。到了清朝統治後期清朝官僚逐漸意識到樟腦貿易的巨額利潤,宣布樟腦專賣制度,而洋人認為依據天津條約,只要繳了關稅即可從事樟腦貿易活動必雙方終於產生利益的衝突。麒麟本人效力的洋行也投資樟腦貿易,本書幾個章節深刻描寫了這場樟腦戰爭,清朝官僚在這場爭鬥中為了私利甚至對英美洋行說出天津條約效力不及於台灣的言論。必麒麟所代表的英美勢當然是在劫掠台灣的寶貴資源,然而那些來來去去的滿漢官僚不也如此?樟腦戰爭的兩方同樣都是劫掠者。

19世紀的老台灣充滿驚奇與冒險,也是一座擁有壯麗景色的美麗之島,然而那時先民的生活其實不詩意,其間充滿磨難與挑戰,甚至是殘酷。看著書中那些今日熟悉的地方,那或者是繁華城鎮,或者是美麗景區,而過去曾經發生的人與事,總是一種深刻的無可如何的歷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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